第十六話 被校長留下（四） (第3/4页)

一邊，尖銳的嗓音拉高八度、劃破寂靜巷弄。這次小美聽得清楚，那女人吼著：

    「爸！你別老是給米米吃鄉下這些不乾淨的東西！家裡還有很多進口的……」女人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，後半段越說越小聲。

    馬伯伯的孫女直到最後都沒有收下那包糖。

    女人拋下一句「爸、改天再來看你……」，便踩著高跟鞋往回走，兩條竹竿似的白腿在迷你裙下扭來扭去。

    小美遠遠看著，內心有點複雜——老實說，她覺得那女人的背影有點噁心。

    （……同樣是高跟鞋加迷你裙，戴老師比她性感多了！）小美心想。

    在學校教美術的戴老師人美心也美，講話輕輕柔柔的，屁股又大又翹，每天都把短裙繃得緊緊，身邊總是跟著一群學生和男老師。要是她那天的裙子特別緊、特別短、特別透，甚至能偷看到內褲的話，圍著她打轉的人數還會倍增……

    相較之下，馬伯伯的女兒就好像包萬軒在美術課上捏的小人：

    兩根竹筷隨便插進棉布剪成的裙子(?)裏，膠布隨便黏個幾下，五分鐘完工，又細又弱，站都站不直。就連戴老師都只能摸摸他的頭，要他再加油。35分，不及格。

    小美不喜歡那女人，可是車上那條刺青手臂的主人卻不這麼想。

    那女人經過車旁，早先還捻著香菸的大手彷彿看見獵物，倏地舉起，掌心往那兩片沒什麼rou的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。

    女人被襲臀，卻彷彿習以為常，腳步只是頓了一頓，旋即鑽進副駕駛座。馬伯伯的孫女也乖乖坐上後座，轉頭朝馬伯伯揮揮手，拉風跑車「轟——」地一響，眨眼間就沒了影子。

    「……」馬伯伯蹲在原地，手伸著，還是剛才那準備給孫女糖果的姿勢，動也不動。

    過了很久很久，直到跑車噴出的黑煙都散得差不多，馬伯伯這才拄著拐杖，慢慢起身。

    看馬伯伯「篤篤篤」走回屋裡，小美這才回神，趕緊跟了上去：「……馬伯伯……馬伯伯！」

    馬伯伯彷彿沒聽見她的呼喚，拄著破舊的拐杖消失在門後。

    小美連忙追著跑進屋，只見馬伯伯攤坐在軟墊上、拐杖扔到一邊，背脊彷彿也彎成拐杖的弧度，整個人頓時像是老了幾十歲。

    「……噢、小美啊……」

    馬老爺臉上那一條疤，從頭頂一路往下劃到喉嚨，不只讓他五官變得扭曲猙獰，喉頭發出的每一個音也都成了重音。

    兩人剛認識時，馬老爺一開始還管小美叫「效妹」。

    後來刻意練習過，才慢慢變成「小美」的。

    這時馬老爺看到她，勉強擠出有氣無力的微笑，朝她招招手：「……小美，要不要赤燙過？灶上槓邁地……」說著，馬伯伯又一次遞出那包糖。

    牛皮紙包裝很樸素，半點花紋裝飾都沒有，但捆得非常仔細，不用拆開都知道裡頭塞滿糖果，脹鼓鼓的，份量十足，彷彿戴老師裹在迷你裙裡的屁股。

    「嗯！要吃！」小美接下糖果，接著毫不猶豫地往前一撲，緊緊抱住馬老爺。

    「哎！？小、小美！？」

    馬老爺被嚇了一跳，似乎想掙扎，小美卻抱得更緊，全身都貼了上去，小小的胸脯緊貼著馬伯伯的胸膛，鼻腔滿是醇厚的檀香氣味。

    彷彿過了很久，又好像只有幾秒，馬伯伯不再掙扎，巨大的身子窩在小美懷裡，安安分分，彷彿嬰兒。

    深呼吸幾次之後，小美輕輕鬆開手，兩人拉開距離。馬伯伯的眼裡仍有困惑，但已不像剛才那樣頹喪。

    「……啊、我、我也不曉得為什麼，突、突然就很想抱一抱伯伯……」

    這時小美才回過神，滿臉通紅，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。

    「小美……逆槓菜在庫？」

    馬伯伯卻直勾勾盯著她看，蒼老的眼中滿是擔憂。

    他發現小美剛哭過。

    「哎？……啊！」小美摸摸自己的臉頰，濕濕涼涼的。不久前的淚水還沒乾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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