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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8.湖光  (第2/2页)
,赶紧又补上一句:    “不过也只有你听见,不算数。”    ——    惬意的寂静在风中慢慢拉长,她像是终于厌倦了和湖水打哑谜。    她放下树枝,余光无意间落在了他那双始终未动的手上。    白袍下的手戴着极薄的黑色手套,质地不厚,却严丝合缝地包覆着肌肤,连指节的轮廓都藏得一干二净。    她从未见他摘下过。    哪怕是在温室礼堂中点火礼,哪怕圣水溅上指尖,他也从不裸露手掌。    他坐得很直,像一棵不肯弯的树——手始终放在膝上,从不触地,更不曾伸向她递来的东西。    “你从不碰水。”她忽然说,语气像是随口的感慨,又像无意识的确认。    他略微一顿,淡淡地答:“碰过,也洗过圣水。”    “可不是湖水。”她低声道,像说了一句没人听得懂的隐喻。    他沉默了。过了片刻,才极轻地说:“湖水会映出东西来。”    她怔住,缓缓转头看向水面——水中映着她的脸、天光,还有他模糊的半边身影。    那影子随着风起微微晃动,像一幅无法凝固的肖像。    她忽然有点想伸手碰他。不是出于喜欢,只是……她从小就觉得:    那些不肯踩泥地、不肯沾水的人,大多是怕脏,不是怕冷。    “你真的怕脏吗?”她声音轻得像一缕气息,几乎像在自言自语。    他望着她,却没有回答。    只是缓缓垂下眼帘,像是收回了一个本该伸出的念头。    那一刻,连她自己都说不清,心口泛起的那点异样——是心疼,还是恼火。    她轻轻叹了口气,像把那句话丢进湖里:    “你也该试着淋一点雨,踩一点泥……你不是神。”    他坐在那里,依旧一言不发,连呼吸都轻得不像凡人。    但他那双始终隔着手套的手,微微收紧了一瞬。    那是整段对话中,他第一次,失去了圣职该有的镇定。    **    夜深。    圣庭供奉殿的烛火早已熄尽,只剩外墙高塔那盏永不熄灭的神灯,在寒夜中闪着微弱光芒。    他站在自己房间的洗礼池前,银色洗盂中水面未动,微凉的净水映出他苍白的指节。    他缓慢地,脱下了手套。    那双手太干净了——皮肤苍白无温,指骨细长,像从未真正握紧过任何东西。    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,许久未动。    那里……仿佛还残留着一点极淡的潮意。    不是汗,不是水——或者说,那种温度,不属于这座殿堂。    他的指腹在掌心缓缓摩挲了一圈,像是在确认某种不存在的痕迹。    忽然,他的目光落在一旁那件白袍斗篷上。    下摆有一道极浅的折痕,是她拉过时留下的——那一瞬太快,他没来得及退。    现在,它还在。    他伸手,捻住那块布角,明知道那只是衣料,明知道那不是她的手指。    可他仍旧不动声色地拽紧了一瞬,才轻轻松开。    没有人看见。    他低头,将手套重新戴上,动作一丝不乱,整齐得如同从未动摇。    只是套进指缝那一刻,他忽然想起她那句轻飘飘的抱怨:    “……你陪我坐着也不说话,我该不会是在跟神像聊天吧?”    他嘴角轻轻抖了一下,很淡,像忍不住,又像不该动。    下一刻,他彻底拉好手套,将白袍披上,像一座回归祭坛的雕像。    可那道浅折,他终究没有抚平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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